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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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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諾此時的模樣著實有些狼狽。

她的臉蒼白無血色,眼神飄忽而迷茫。

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肩頭,像是從雨中跑回來的。

深藍色的T恤此時也被打濕,貼在她的身上,深一塊淺一塊。腳上的鞋也像在水坑中踩過,沾上小泥點不說,還在地上留下灰黑色的腳印。

牧熙遠隱隱覺得有些頭疼。

這才搬來沒兩天,幾乎每天都能遇到這位“麻煩不斷”的鄰居小姐。昨日是遇到了老鼠,那今日這是怎麽了?

他有一種預感,只要他還住在這裏,往後的日子恐怕就不會安寧。

司諾一臉茫然的看著他,似乎不知今夕何夕。

“先進來吧,”牧熙遠取出鑰匙開了門,將手伸出來,遞到她面前。

司諾輕輕將手搭上去,借著他的力道起了身。

——觸手冰涼

牧熙遠下意識的皺了皺眉,視線掠過她還在滴水的發絲。一個獨居女子,怎麽能把自己照顧成這個樣子。

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從心底湧上來。

他松開手,直接往臥室裏走去。

司諾微楞了一下,將門關上,站在原地。她的鞋濕噠噠的,沒法往裏走,但如果直接脫掉的話,襪子恐怕也是濕的。

她遲鈍的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恐怕有些淒慘。

牧熙遠取了條浴巾出來,走到她面前,扔到了她頭上,“又忘了帶鑰匙?”

溫暖柔軟的大毛巾突然兜頭蓋下來,司諾還有點沒反應過來,擡手就捏住了毛巾的兩側,擡頭看他,“帶了鑰匙的。”

牧熙遠點頭,也沒多說什麽。

所以,她那屋裏到底有什麽,讓她一次兩次都不想回去?雖然司諾也有可能是故意裝可憐,想進他家裏。

但牧熙遠的直覺告訴他,這姑娘恐怕遇到了什麽大事。

他打開一旁的鞋架,將之前學校發的秋冬毛絨拖鞋給她拿出來,放在她腳邊,“這是新的,我冬天不愛穿這個。”

“先到洗手間換衣服。”說完,他又折到了臥室裏。

司諾小心翼翼的脫掉鞋襪,有些慶幸他此時不在跟前,否則她這臟兮兮脫鞋的模樣實在算不上賞心悅目。

那雙灰色毛絨拖鞋顯然大了好幾個號碼,她穿上去完全不跟腳,但柔軟舒適的感覺還是讓她忍不住心頭一松。

啪嗒啪嗒的走到洗手間門口,司諾有些犯難。

她需要換一身幹凈衣服,最快的方法其實就是直接回到自己家裏去拿,但她實在有些不情願。

原因可能也很不靠譜。

她總覺得,如果和牧熙遠在一起,“她”不敢出來。

還沒等她想出辦法,牧熙遠拿著一套灰色棉麻睡衣折返。

“還是學校去年發的,我不穿棉麻,所以一直沒拆封。吹風筒在抽屜裏,梳子在鏡櫃後邊,風暖我已經打開。”

司諾聽著他一連串的叮囑,心頭像是被什麽輕輕碰了碰。

“謝謝,”她接過衣服,鉆進了洗手間。

原來南城大學對員工這麽好?會發這麽多福利嗎?不過,牧教授是不是還挺挑剔,棉麻不穿、毛絨拖鞋不穿、毛絨攝像頭也不用。

最後,都便宜了她。

司諾洗漱完,換上了那套灰色棉麻睡衣。其實摸著還挺舒服的,但尺寸顯然太大,她不得不將袖口和褲腳都挽起來。

可偏偏就是這樣,讓她覺得離他很近,有種莫名的安全感。

將頭發吹幹,整理好心情後,司諾才提著背包走到了餐桌前。牧熙遠此時正在手提電腦上快速敲擊,見她走過來也沒停下。

“打算說說看嗎?”牧熙遠語氣淡淡,將電腦合上。

他倒也不是非得多管閑事,但如果這姑娘打算三天兩頭就往他這跑,還不想回家,他總得知道為什麽。

司諾張了張口,不知道該怎麽說,但她有一種直覺,如果她什麽都不說,那他大約只會回一句“那你自便”,然後就忙他的去了。

可她現在,不想一個人待著。

“我......”話還沒說出來,司諾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,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突兀。

牧熙遠按了按眉心,“你沒吃晚飯?”

司諾有些心虛,她不只是沒吃晚飯,她是午飯和晚飯都沒吃,也難怪肚子叫的這麽響,“嗯。”

牧熙遠表情變幻了兩下,似是無語,又似是不悅。但最後,他還是無奈的站起身,“速凍湯圓吃不吃?”

“嗯嗯,”司諾點著頭,如今能有口熱乎的吃的就很好了,她哪裏還會挑食。

牧熙遠走到廚房,將速凍湯圓包裝拆掉,然後開始燒開水。

明明他的模樣和大廚沾不上邊,但他動作熟練,神情沈靜,總有一種令人很心安的感覺。司諾只是這麽看著,心情就慢慢平和了下來。

如果換一個時機,她或許會走到廚房裏,和他站的近一些,和他說說話。

但如今,她恐怕已經無法擁有這樣的奢侈了。

過了一會,牧熙遠端了個白色瓷碗走了出來,放在她面前。

司諾抱起熱乎乎的碗,輕聲說了句“謝謝”。

“繼續——”牧熙遠坐到她對面,擡了擡下巴。

這顯然是讓司諾將一開始準備交代的話,現在說出來。

司諾拿著瓷勺,攪拌著瓷碗裏白白胖胖的湯圓,心裏卻像是被什麽大石頭壓住一般,眼底也酸澀起來。

“我有一個朋友,”她語氣輕輕。

牧熙遠聽著這熟悉的開頭,心下了然。

一般現在的人提到“我有一個朋友”,其實都是指代自己,只不過想從旁觀者視角講述,脫離那件事帶來的尷尬、難堪等負面情緒。

“她好像無意中殺了人,怎麽辦?”

牧熙遠瞳孔緊縮,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殺人?是他認為的那個犯罪意義上的謀殺?司諾,殺了人?

一般人如果聽到這兩個人字,恐怕直接嚇得掀桌而起,逃竄出去。牧熙遠第一反應也是心頭一凜,下意識往後靠了靠,拉開距離。

可等視線重新落回她的身上,牧熙遠又漸漸平靜了下來。

司諾不敢擡頭看他,舀起一顆白白的湯圓餵到嘴裏。軟軟糯糯的,一咬開就是一波清甜的芝麻味道湧入口腔。

她的皮膚在燈光下愈發蒼白,甚至帶這些脆弱的透明感。白皙的手背露出淡淡的青筋,纖細的手腕仿佛一捏就會碎。

牧熙遠雙手交叉,托著下巴,開始思考她話裏的另一層意思。

“好像無意中殺了人”的最大關鍵當然是“殺人”,但為什麽是“好像”?因為還沒確定事實?而且何為“無意”,是指誤傷?

這麽想著,他就問出口了。

“為什麽是‘好像’?”

司諾沒想到他聽到這話以後,竟然都沒有什麽情緒起伏,是因為真的當成某個故事在聽嗎?這樣也好。

“因為,她確實去過兇案現場,但沒有確鑿證據能證明人是她殺的。”

牧熙遠聽到這,反而微微松了口氣,“既然沒有確鑿證據,那就不能認為是她殺了人。”他頓了頓,“即使是看到一個人拿著兇器,站在死者面前,也不能證明人就是他殺的。”

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個道理了。

司諾微微怔了一下,雖然他這樣說有道理,但是她卻有些無法相信。如果兇案與“她”無關,為什麽祈福讓受害者安息?

為什麽不報警?

“還有呢?為什麽說‘無意中’?”牧熙遠繼續問道。

司諾慢慢將嘴裏甜甜的湯圓咽下去,“嗯......”她該怎麽描述呢?“就類似於半夜夢游出去,害了別人。”

牧熙遠蹙了蹙眉,“意思是當事人本人並不知道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什麽,只知道有人死亡,且自己曾經在場。”

司諾微楞,果然不愧是大學教授嗎?邏輯推理能力一流。哪怕她只是說出了一個很相近的說法,他卻能將事情的本質抓到。

“嗯,大概是這樣。”

司諾慢吞吞的吃著湯圓,偶爾擡頭觀察他的神情。但牧熙遠並沒有露出任何譴責和嫌惡,反而在很認真的思考。

見他不說話,司諾又道,“夢游犯罪,也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。不管這個人當時是不是有意這麽做,但犯罪事實已經存在。”

她的聲音越來越小,冷不丁的一顆眼淚就吧嗒的掉在了碗裏。

但司諾好像是沒看到一般,低著頭,依然撈起一顆白胖的湯圓塞到了嘴裏,這次嚼得更慢一些。

安靜了一會,牧熙遠才開口。

“疑罪從無,既然沒有確定犯罪事實,那就是無罪。至於你說的怎麽辦,那很簡單,阻止夢游的發生,關閉夜間離開房間的通道。”

司諾舔了舔唇,擡頭看他,眼中像是經歷了清泉的洗禮一般,澄澈明亮,“也,也不是這麽簡單,不僅僅是睡覺的時候,連清醒的時候......”

牧熙遠的目光觸及她的雙眸時,微微顫了顫。

他有些不自然的撇開頭,思索了片刻,“你的意思是‘雙重人格’?”

能夠在人意識清醒的時候,取代原本的意識,那就只有雙重人格了吧?又或者是......不過那種可能暫且擱置吧。

司諾微微瞪大雙眼,是她太好讀懂了,還是牧熙遠過於聰明,簡單就能從她這兩句描述猜出她的情況。

更重要的是,牧熙遠似乎越發鎮定,並沒有任何異樣的目光。

司諾定睛看了他好一會,確認他接受度良好,這才繼續,“嗯,差不多。”

牧熙遠垂下眼眸,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,察覺到司諾視線一直留在他身上,她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來,擡手指了指瓷碗,“趁熱吃。”

司諾其實已經不覺得餓了,但是對方還能想到這個,說明他對於她說的話,接受良好?這樣的結果,比她一開始預想好太多了。

她慢吞吞的咬著湯圓往下吞,眼睛時不時在他臉上打轉。

牧熙遠趁她又吃的這會,差不多理明白了她想說的事情。雙重人格、去過犯罪現場、沒有確鑿證據、她家中帶血的鞋子。

不過,他眼下的另一個疑問是,“為什麽告訴我?”

他很肯定,司諾說的是真的,而且就是她自己的事情。為什麽偏偏告訴他一個陌生人,而不是家人、親戚或者朋友?當真不怕他報警了事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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